我的书房,比伏契克的“从门到窗子是七步”还要袖珍。但两边墙上的壁柜间,却装下了上下五千年、纵横八万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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买这房,我没少费心。看过不少楼盘,货比岂止三家,简直就是跑断腿。我精挑细选的,不是花园,不是露台,我要寻一个花钱不多、风可以自由进出、能盛满阳光的书房。就像相遇前世情人,梦里寻它千百度,回眸间,我与它一见钟情……
于是,相中了这里。准确的是,相中了这间可以用作书房的屋子——六七平米,紧凑而方正,足够我瘦小的身板辗转;西向全屏开窗,守望着阳光慢慢醉成火红的夕阳,任由云彩晕染平静时光;左右两侧墙上,壁立的书柜,挤满书籍且整整齐齐,像训练有素的队列,待我随时检阅。
坐进书房,仿佛一个浪子归入港湾。书桌上堆着没有看完的书,略显零乱恰是和谐的亲切感,像是冬日里早起未加整理的温床,扎进书堆里,就如再次扑进被窝,来一个温暖的“回笼觉”。重拾一本书就像再续姻缘,埋进书里,就抛弃了无聊,就忘掉了焦虑。阅读随心所欲,就像坠入情网。
更让我高兴的是,透过大窗,我能看到西边更大的一片天,以及天空之下的远山与屋舍。我站在窗前,远望对面的小丘,有条小路扭出柔柔曲线,有时是一群背书包的孩子在蹦跳,有时是牵着狗的女子在闲游。日落时分,西边的天被渲染得金碧辉煌,让人想象成天上宫殿,想象成织女巧手织成的锦缎。太阳渐渐落下山,那团红晕已经褪为淡红,天空的色彩也是一派青苍,并有一种幽静的暮色慢慢向四周围拢而来……
以窗为框,收进视野的天地风景俨然一幅油画:山巅上的大树枝上高挂着一颗红艳艳的太阳,像灯笼,像高结枝头熟透了的一颗大芒果,感人,诱人。这种画境,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为我定制。那时我刚参加工作,任教于一所乡下小学。单位分给我学校破旧木楼上一间小小屋舍,也是有一处西向窗口的视角。
木楼有些年头,风猛时能感觉到摇晃,雨烈了会漏过瓦隙。地面木板与楼下相隔,我的足音让楼下同事免费聆听。与邻相隔的篱墙是竹篾敷泥再刷成的白墙,通透得能听到隔壁老校长的鼾声,让我不用打听就熟悉了领导的起居习惯。陪我独居一室而不冷清与寂寥的,还有夏日的蚊鸣与鼠窜。窗外是农田,蚊虫的家园隔得近,它们的到访几乎是每夜必至。我正在参加自考,遇到《古汉语》这头拦路虎,不得不常挑灯夜读到深夜,蚊子在我身边绕,胆大时还伏在我的脸颊、臂弯、颈窝,正好解决了我打瞌睡的问题。偶然,我睡着在书桌,蚊子的叮咬,是对懒惰的警钟。相伴的,还有夜间的老鼠。刚一拉灭灯,它们就出场。在我床下练操,把我桌上的果核搬走,或在窗格子间,借着月光磨牙。梦境之中,感觉多出些声色情节。
十来平方的房间,足够宽敞。因为除了一床、一桌、一椅,我无其他霸占位置的东西,最多的物什是书,角落里,几块砖头搁块木板是绝对透亮的书架。最喜欢的是,坐在书桌前,望向木窗外,能看到太阳每天从窗前落下的壮美情景。日落原来和日出是一样美丽的,它不是走向暗夜,而是经过暗夜,要去创造新的一天,日落不光有诗情画意,还具有特别的哲学意蕴。
感染新冠“关”在家时,亲人和朋友电话不断,反复叮咛:“安安心心,在家休息!”我坐在书房,屁股深陷在柔软的海绵垫子里,自己忍不住咧开嘴笑笑:“这么美好的地方,我才不想出去呢!”
书房这小小空间,是我生活的“圣地”。心无旁骛地沦陷进书里,或看着屏幕上字节在键盘的敲击声中跳动,不亦乐乎!
来源《阅读时代》2023年第05期
作者:施崇伟(本文系作者原创首发)
责编:马京京
编辑:邓汝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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